濮寅常常给我讲他在杀猪巷的时候,每到傍晚,夕阳幕下,鲜红的猪血和着夕阳残血,
常常让他忍俊不禁。关于濮寅对猪血这番不太深沉的表白,我实在不敢恭维。
他明明可以藏在心里,独自玩味或者自怨自艾,却偏偏要讲出来,一遍一遍,不胜其烦。
“黄逸彤——”濮寅一这样叫我准没好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对不起,
”我实在不想跟濮寅吵架,即便刚下了夜班,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我也要先诚恳表达我的歉意,“濮寅,能不能让我先睡会儿。”接着我就直言不讳的抱怨道。
“好,你睡,你睡。”濮寅一嘴不耐烦的语气,也掩盖不住他讨厌的咀嚼声。
他一定又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做早餐,我脑子虽然睡着,
心里却在计算着明天下了夜班又得去排队买鸡蛋回来。
布莱德超市每周一早上八点到九点鸡蛋搞特价,每人限购七枚。明天又是周一了。
说实话我真不愿意去布莱德超市,那个长相魁梧的黑人收款员老是拿一种戏谑的眼神瞧我。
我小时候母亲跟我讲,她小时候太祖母请戏班子来家里唱戏,戏里有一种叫做丑角的,
常常惹得太祖母发笑,母亲有些不能理解,她只觉得那个小丑可怜罢了。
母亲是有那样一种多愁善感。然而,
如今拿来形容每周一按时排队买七个鸡蛋的我再合适不过了。我叫黄逸彤,
我的husband濮寅,他的爹是大清朝灭亡前一天出生的,暂且还要称呼一天小王爷,
所以濮寅不幸也自诩一句小小王爷。老王爷是个极有头脑会算计的,积攒了数不尽的财富,
就是到濮寅的孙子一辈可劲花也花不完的。结果生了个大烟鬼的儿子,
到了濮寅就剩了一个玉扳指了,还是因为他爹一直戴在手上,忘了拿去抽就死了。
那玉扳指据说是很有些来历的,可是我瞧着那破扳指就要来气。
我和濮寅是濮黄两家订下的三世娃娃亲,
濮寅的太爷爷和我太爷爷是升堂拜母好到要穿一条裤子的那种至交,就给下一辈订了娃娃亲,
谁知他俩生的都是儿子,结果儿子辈又都生的儿子,好容易到我们这一辈我母亲生了我,
反正两家也都潦倒落魄了,谁也不必看不上谁,濮寅他额娘就拿那个玉扳指做彩礼,
两家人做了便宜亲家。权且让九泉之下的祖宗高兴一回,反正活人怎么都是开心不起来。
也是托祖宗的福,否则我怕也是嫁不出去的。说的跟自己多想嫁似的,我真佩服我这张巧嘴。
可濮寅他老娘老让我也跟濮寅一样尊称她额娘,这也罢了,
还让我天没亮就爬起来去给她请安,她还真是令我不得不折服起来,想来她也该明白过来,
这天下可老早就不姓爱新觉罗了,可退一千步讲,
要还真搁大清朝我真嫁到濮王府锦衣玉食我也不见得乐得在家伺候她。终归大清早亡了,
她三岁的时候大清就亡了。倒可敬我那婆婆生来便是个极乖极孝顺的,
她阿玛额娘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所以在她爱新觉罗小仪的心中大清一时还是亡不了,
这倒也怪不得她。想想大清自入关近三百年,爱新觉罗一族统历十二世,如何辉煌鼎盛过,
她既姓爱新觉罗我自然也是不便和她计较的了,不如敬她三里。
所以成亲第三天我就搬回了娘家,濮寅也就灰溜溜跟着来了。他这可是赚了,
还一路上叽叽歪歪的。我母亲纯纯一位温婉多才的江南闺秀,虽说出身钟鼎书香之家,
天天除了写诗作画她却什么也不管的,就更不可能让濮寅早起去给她磕头了。
可我总怀疑是因为她这个名字致使她这样的心性,我总想让她改个名字,让她也强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