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几年前。顾箐箐的竹马徐江突然从国外回来了。他说自己刚刚离了婚,
没能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很难过。他以看到苏睿觉得很亲切、很像自己女儿的由头,
开始整日围着她讨好。不顾苏睿成绩不好,他瞒着我带女儿翘了辅导班,
带她去水上乐园疯玩,最后导致苏睿受凉感冒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还因此错过了期中考试。
苏睿一直喜欢跳舞,报名了青少年街舞比赛。但她嫌练习枯燥,徐江就帮她偷偷翘课,
带她每天去各种垃圾食品。最后苏睿长胖了很多,在比赛里没能拿到名次。
我知道一切后去找徐江对峙,但女儿却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怒斥我:「你才不是我爸爸!
你又丑又没本事,你不配做我爸爸!」思及此处,我更懒得和顾箐箐废话。「行了,
离婚协议都签过了,没什么必要就不要见面了。时间到了赶紧来明证局办证,
你自己就是律师,别逼我另外请律师和你打官司。」
……我本以为苏睿应该很高兴我和她妈妈离婚的,毕竟徐江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父亲。
没想到。一周后,我去接苏凌放学的时候。苏睿拄着拐杖,腿上还打着厚厚的石膏,
正静静等着我,欲言又止。3.「你应该还不能出院吧,怎么跑学校来了。」
我面无表情地开口。苏睿却没像往常一样对我甩脸色、甚至是呼来喝去地对我大声讲话。
她沉默着挪动了一下拐杖。「……爸爸,我想你了,你都不来看我,我只能来找你。」
我挑起眉头。苏睿会想我?「怎么,你妈又有什么条件让你来当说客了?
离婚协议我要的东西很公平,她不会连这点条件都不肯答应吧。」「……不!不是!
我妈不知道,我偷偷跑出来的。」苏睿有些慌了,她丢下一个拐杖,直接拉住了我的手。
「爸,我之前以为你在说气话,我不想让你们离婚。」我静静扒拉开女儿的手,
给她捡起拐杖。「你的意愿并不重要,离婚是我们父母的事。何况你才十五岁,
你妈妈经济条件更好,你就应该跟着她,而且这也是你当初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苏睿的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她急切地看着我:「爸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以前看到女儿落泪,我总是心疼得不得了,似乎觉得自己可以无条件去容忍她的傲慢和骄横。
但现在,我心里真的一点波澜都没有。「爸爸?你之前不是说我又丑又没本事吗?,」
「你说徐江和你长得像,他是亲爸,而我只是个保姆。」
我把当初女儿当着众人面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苏睿深深垂下了脑袋。我轻笑一声。「对,
我只是个保姆。我这么多年放弃了工作在家照顾你和你妈的生活,挣得钱也没你妈多,
你就嫌弃我配不上你们光鲜亮丽的母女俩。」「反正我和你妈已经决定离婚了,
以后你就去找你的徐江叔叔做你爸爸吧。」「苏睿,以后我对你只有赡养费的责任。」
「其他任何事,都和我无关。」「二叔!」苏凌正巧放学,她眼尖看到我,
又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奔向我。我笑笑牵着苏凌的手就准备带她回家。女儿眼看我要走了,
着急地就要追过来。但一时间还不习惯拐杖的他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我没有理会,
拉着苏凌的手继续往车站走。忽然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顾箐箐的车停在了路边。
车刚停稳她就打开车门冲了出来。她着急忙慌地去查看女儿的情况。「苏景臣!女儿摔倒了,
你不来看一下吗?」她声音尖锐而又颤抖,大喊着我的名字。我无奈的摊开两手,
不是我绝情,是你们母女俩先对我做得太绝情。把光膀子的我关在门外半宿,
这得多硬得心啊,要不是邻居报警,我不知道会怎样。「我现在不是医生,
你还是带他回医院吧。」看我冷漠地无动于衷,顾箐箐扶女儿在旁边坐下,
又赶紧跑到了我的身前。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脸色也微微涨红了。
还很少能看到这个沉稳的大律师不冷静的样子。「女儿最近做手术受了很多苦,
她打了麻药说胡话,都是在想爸爸……」「今天她甚至没给我说一声,自己就跑出来找你,
但是不知道你住在哪,只能蹲在学校等你。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
我打断了顾箐箐的诉苦。「抱歉,我还有事,
苏睿有你这个母亲还有那个她喜欢的不得了的徐叔叔照顾就够了,不需要我。」
察觉到我一直紧紧牵着苏凌的手,苏睿奋力撑着拐杖走来。她语气里全是不满:「爸!
她就是舅舅捡来的一个野孩子,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我才是你亲生孩子不是吗!」
我瞬间皱起了眉头,把怯怯的苏凌挡在身后。「就算不是亲生的,
她也是哥哥嫂子最疼爱最亲的女儿,你已经不配做我的女儿!」
看着苏凌因为苏睿的一句话眼睛泛了红,我也生气了。「苏睿,我说了,
你已经跟着你母亲离婚了。我对你只有法律上的义务,在我心里,你已经不是我女儿了!」
冷冷撂下一句话,我带着苏凌就转身离开。……让我没想到的是,
顾箐箐竟然开着车带着苏睿一直追到大哥家。大哥还住的是以前的老宅,屋子狭小,
根本容不下她俩。我没让大嫂给她们开门,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她们的车一直等在外面。
到了半夜,手机仍是叮铃铃一直接到顾箐箐的电话。我不接,她就发信息。
说是苏睿又发烧了,还在说胡话,她很害怕什么的。「有病就去医院,找我干什么。」
困倦的我烦躁地吐槽了一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又沉沉睡去。
明天还要去学校给苏凌的班级做急救知识讲座,可不能被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影响了精神。
苏睿小时候发烧生病,我一个人担心得不得了,给顾箐箐打去电话,
她却说我这么大人了没有主心骨,像个废物。现在……像个废物的人,是她了。
因为之前苏睿在学校摔伤一事,苏凌的班主任有些担心学生在学校受伤,
就想请人给班里做一期关于中暑、受伤等等急救知识的科普讲座。
没想到苏凌向老师推荐了我。「我二叔当年可是第一医科大学毕业的,还会针灸推拿,
我爸爸腰痛她扎扎针就好了,很厉害的!」讲座结束,苏凌非常自豪地给同学介绍着我。
「哇!那个大学听说分数很高!」「好厉害,我以后也想当医生!」
她的同学也叽叽喳喳围着我赞叹。我有些恍惚。
是啊……我也曾是数一数二的医科大学毕业的,练习了那么久的针灸和推拿专业技能,
开过诊所,怎么现在,就活成了这个狗样?当年我毕业就进了本地的中医院工作。
我和顾箐箐是在朋友的聚会上相识相爱的。律师和医生,
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门当户对的一对璧人。顾箐箐怀孕后,劝我不要再去医院辛苦工作了,
面对各种病人传染风险也大,
每天的工作时常也太忙了没有空照顾怀孕的她我为了照顾她辞去了稳定的工作,,
从此开始了我长达十四年的噩梦人生。虽然在这十几年里我依然在偷偷练着手上的技术。
但我毕竟已经脱离社会很久了,现在想回去医院工作,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当年我试图和顾箐箐说,我的技术很扎实,也有相关的从业资格,想开一个诊所。
但她直接拒绝了。说这种小诊所一看就像个骗子,别让我出去丢人了。女儿也满脸不屑,
说我已经脱离社会这么久了,什么也干不成,还是在家乖乖当个男保姆比较好。
还沉浸在回忆里。苏凌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袖。「二叔,她来找你啦。」不远处的街角,
顾箐箐穿着第一次和我约会的裙子,深情款款地向我这边走来。我皱起了眉头想转身离开,
但顾箐箐却快步走来了。她一手稍稍提起裙摆,挡在我面前,像极了我们刚开始认识地时候,
可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顾小姐是准备好去办离婚手续了?离婚协议签了这么久了,
是应该赶紧结束了。」顾箐箐似乎被我的话噎住了,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停住,
没能顺利说出来。她嘴角颤抖了几下,才继续缓缓开口:「……不,
我订了咱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我想再和你聊聊。我觉得之前是咱们太冲动了,
应该再好好谈谈。」她说着,就想过来主动挽住我的手。我轻轻的避开了,我嫌脏。
顾箐箐的脸色有些尴尬,
妆容也掩盖不住她脸上憔悴的气息:「我知道……你是因为女儿生日那天去游乐场的事生气。
」「但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故意隐瞒的,那天是那家游乐场的周年庆,限人数的,
是徐江认识工作人员,才换了三张票……你知道,人家不说,
我也不好意思让人家把用人情换来的票让出来。」她声音有些艰涩地向我解释。我叹了口气。
「不管你们有什么,和我都没关系了。更何况……你还是不明白吗,
我和你离婚真的不是因为那天的事和你赌气。」「我真的可以解释!」
顾箐箐还在固执地以为我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吃醋,着急地向我辩解。
「那天游玩的时候徐江的朋友也陪着,我可以联系他,让他给你解释!」说着,
顾箐箐就手忙脚乱地想要找到那人的电话给我作证。我摇摇头,按住了她的手机。
「……你从来都是这么自以为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是赌气的人吗?
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累,不想和你们生活下去了,至于你和徐江有什么,
我一点也不关心你懂吗?」从恋爱开始,我和顾箐箐认识十六年了。她很冷静,我也很冷静。
我几乎不会为了一些小事去冷战、赌气,浪费彼此的精力。
但她总是认为我表达的一些意见只是宣泄自己的不满。「不……你应该关心的,
我是你的妻子啊!你为什么会不关心呢!」顾箐箐呆呆看着我,忽然声音带着哭腔,
很是委屈的样子。她有些急切想挤进我的怀里,我却轻轻的将她推开了。
顾箐箐的眼泪开始往下掉,「景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已经给徐江说清楚了,
我们的事早都过去了,我和他绝无可能,也让他不要再来纠缠我们了!」我有些无奈,
轻轻往后退了两小步,和她拉开一定的距离。「顾小姐,十几年了,你应该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