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她失足掉下去的呀。」妈妈不知道我几乎是挖破了指甲才翻过窗户的,
怪不得不开心。回去将我死前的视频剪辑,妈妈你就可以火了。一直到深夜,
妈妈都没有离开,也没有看手机。我转着眼珠子,想告诉她,白天拍的素材可以剪了,
不然要断更了。但我说不出一句话。半梦半醒间,我看到妈妈躺在陪护床上刷着手机。
她戴的眼镜上,反光着跳楼那天我被方琳他们欺负的视频。
我就说妈妈会接住这泼天的流量的,看,她都高兴地哭了呢。9连续两天,妈妈都沉着脸。
明明粉丝破千万了呀。哦,妈妈的目标是要做亿万博主吧。
警察又来病房详细盘问了妈妈那天的事发经过。「我要报警,我女儿受到霸凌,因此跳楼。」
妈妈将视频呈给了警察。「你那天怎么没有说这个情况?」
「这是我前两天翻家里监控看到的,我女儿在学校很受欢迎的。什么活动都参加,
生日宴来的同学都是最多的,我没有想过她会被霸凌......」妈妈,我没有骗你,
可同学们的演技真的太好了。镜头前,他们将我簇在中心,说是最好的朋友。镜头后,
他们又嫉妒我,将我锁在厕所,给我杯子吐口水,
给我的卫生巾涂胶水......因为视频里面我们太好了,老师不相信我说的,
妈妈不相信我说的,镜头前的人都不相信我。镜头成了犯罪者最好的辩护律师。
警察看了视频,让妈妈将视频给他,那样的眼神我太知道了。他们也不信。妈妈有点激动,
抓着警察的手反复说:「一定要为我女儿讨回公道!」警察安慰了妈妈几句,走了,
妈妈扶着床尾差点没有站稳。破碎的妈妈,妈妈一定是想演这个。她泪眼婆娑地朝我看过来,
「昕昕,妈妈会给你讨公道。」不对不对,她今天想演的是复仇的妈妈。
10邵琴知道昕昕被欺负后,浑浑噩噩回了家。棉棉咬着她的裤腿往昕昕房间里去,
她才注意到窗边那幅布满血印的油画像。画像已经破损,翻转过来,背后写着,「妈妈,
生日快乐!」昕昕想要送给自己,为什么又要亲手毁了,她难道不喜欢自己吗?这里的一切,
这么高级的房子,布置得这么好的房间,上的贵族学校,她给昕昕的,从来都是最好的。
昕昕一定是青春叛逆期作祟。她走到窗前,因为自己和昕昕一样高,才发现要掉下去很难。
月光透过玻璃,照出斑斑血痕。.......昕昕是拼了命地要死。就像跌下去又爬起来,
滑到再撑起来........汗和血都凝固在玻璃上。邵琴不明白被同学欺负,
昕昕就要寻死?这个孩子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感受。想到此,邵琴气愤地捶了一下玻璃。
玻璃震动,从窗帘下掉出一本泛黄的小日记本。「妈妈和我约定,
等粉丝破二十万就带我去迪士尼,欧耶。」「什么时候能去迪士尼呀,
我不想去那些景点拍照,一点都不好玩。」「我好高兴拿了考试第一,
妈妈却让我进门宣布的动作练习了十遍,我想下次不要再告诉她了。」「这个泳衣布料好少,
在整个泳池人面前我拍了好多,有人看我的眼神好恶心,还好妈妈说就放一张照片。」
「妈妈又愁掉粉了,我主动说拍我换药吧,虽然疼,但能科普好几期。」
......邵琴摸着那些被泪水晕染的字,心如刀绞。原来昕昕这么乖,
昕昕无条件地爱她所有的一切,可她又做了什么......敷衍昕昕的情绪和生活,
脑子里只有自己的拍摄和工作。要求昕昕假笑配合,自己虚伪却不自知。答应昕昕的愿望,
从未实现,不要丢小狗、去迪士尼、买画布,自己一遍遍骗她。手机的消息一条一条的传来,
她厌恶地关掉了那些置顶群聊,却看到了真爱粉的痛斥。「拿女儿赚噱头博流量,
抵制这样的人血馒头!」「之前在校门口偶遇女孩被同学欺负,她妈妈在一边拍骑行照,
都没有发现。」「小孩面对镜头已经是害怕了,
不敢想象她怎么能同时有哭泣的眼睛和微笑的嘴巴。」
.......粉丝的骂声仿佛要将邵琴淹没,她才溺死般清醒。她对不起昕昕,
她深深伤害了最好的女儿。天色渐暗,邵琴小心翼翼收起日记本,将粉丝群一个个解散。
发布了一句话。「伤害我女儿的人都该说道歉,包括我。」11妈妈很久没来了,
只是连通的隔壁病房在夜晚有些吵闹声。每天巡房的医生和护士看到我都是摇头叹息。
连脑电波专家每天的结论都是,求生欲望为零。我终于......快要解脱了。
外面闪过一声惊雷,下起了暴雨。我面前的电视机突然打开,投屏妈妈的视频直播账号。
妈妈出现了,连通隔壁病房的门开了。她不是一个人,
身后是方琳、王云云、陈帅、龚莹......七八个经常欺负我的同学。他们被死死绑住,
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嘴里塞着布,呜呜咽咽地直叫。我瞪大了双眼。妈妈要干什么?
「昕昕,他们都欺负过你,妈妈压他们来和你道歉了。」说完,她拿着锤头,
砸在了王云云大腿上。女孩咬着布料一瞬间就疼晕了过去。「你嫉妒昕昕跳得比你好,
那就永远不要再跳了。」「还有你,哪只手撩的裙子?」陈帅惊恐地锁着腿往后躲,
却被妈妈拽了回来,砸烂了双手。「管不住自己的手,都不要了吧。」我被眼前的一幕,
惊呆了。妈妈都知道了.......她在为我报仇。明明这么解气,
为什么我的眼角湿润了,而妈妈也在哭。「哦,你这个姑娘,牙尖嘴利的,
在学校到处散播我女儿的黄谣言。」方琳狂摇头,不住地点头哀求。妈妈拉起她的头发,
照着她的嘴砸了下去。「呜!!!」惊呼声透过布料,响彻了整个病房。
方琳的下半张脸凹了进去,她可能再也不能说话了。妈妈擦了一把汗,点了几个名字。
「检举他人恶行,可以免受我一锤,从谁先开始?」为了活下去,他们都揭下了彼此的丑陋。
妈妈的直播间人数飙升,冲上了实时榜第一。「解气」、「正义」的弹幕刷屏,
那几个同学在直播间的惨样四个机位全景拍摄。不知过了多久,他们都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
毫无声息。就在我以为要结束之时,妈妈走到了我床边。明明才几天没见,她怎么老了?
脸颊瘦削,头发都白了许多。「昕昕,我不知道你这么累。如果我早点知道,
你是不是就不会死......」「都是妈妈的错.......」啊,
妈妈看到了我藏在窗帘里的日记本了呀。「妈妈为你报仇了,也让他们出丑了,
昕昕你的心结可以解了。」「我已经宣布退圈了,
镜头让我迷失了自己也弄丢了我最爱的宝贝。」她说到最后都已经是哑声,
噗通一声跪倒我床边。「昕昕,你听得到吗?你眼睛还能动,
原谅妈妈好吗.......原谅妈妈,求你眨一眨眼睛。」12楼下响起了警铃声,
有人在暴力撞门。「邵琴,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投降!」
妈妈堵上了她一辈子的骄傲替我报仇了。可是,妈妈,你才是一直霸凌的我的人啊。「昕昕!
妈妈太爱你,太想给你过好日子,才犯下了这些错。」「妈妈马上要被抓起来了,昕昕,
你能不能原谅妈妈?」她扇着自己的巴掌,脸上留下了丝丝血印都没有停止。「是妈妈的错,
我才是原罪!」一切都太晚了。我真的太累了。妈妈,
我好想回到小时候一起摘西瓜吃的时候。那时候镜头里的我,镜头外的你,才是真实的。
「砰!」病房门被暴力撞开,冲进来的警察将妈妈死死按在地上。而妈妈被扯得双臂变形,
都要执拗地看向我。一遍又一遍地道:「昕昕.......求你.......」
仪器响起了一声长长的「滴——」,空气骤然安静。我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妈妈疯了一般,
挣脱开压在身上的两名大汉,想扑在我身上。「昕昕,你到死都不原谅妈妈吗!昕昕!」
下一秒,她就被按在了墙上,双手因为反抗而生生折断。警察警告她:「别动!别装了!」
「我没有!我想看一眼我的女儿!」「就看一眼!我没有骗你!」可谁都不信她。
甚至给她套上了头套,她没有看到我最后一面。灵魂出窍,很快有人来接我了。「看,
我妈妈是个千万粉丝的博主,她在搜集新一期VLOG素材。全新的方式,演绎得多么真实。
」「可你妈妈好像真的很伤心。」我笑了,「嘘——妈妈在演戏,我不会再信了。」
13「番外」我坐了两年牢,刚出狱就被那些孩子的父母打了一顿,还是守卫员救了我。
顾不上痛,我逃走了,我怕来不及。我得癌快死了,我怕来不及完成昕昕最后的愿望。
我回了最初的那个房子,大家都变了。一路上每个人都在拍摄或者直播,
就连村口的九十岁大爷弯着腰在谢谢打赏。阳台上的西瓜地却又长出了新西瓜。
我成名的开始是在这块西瓜地。也是从这里开始,我弄丢了我的女儿。风一进嗓子,
惹得我猛地咳了起来。我从胸口的袋子里拿出昕昕的照片。「昕昕,
你梦里告诉我想回到这里,妈妈给你切开,好.......好吗?」
「我们就算重新回到了原点......」我头脑发晕,我知道快到了,可不能是这个时候。
拿出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插了进去。「昕昕,一定很甜。」西瓜是坏的......黑心,